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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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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婚

三妹的清怡院在後宅西側,與其他幾位姐妹的院落相比稍稍僻靜些。

“大小姐。”

“大小姐。”

清怡院管事的婆子陪著笑迎上前:“大小姐有何吩咐?”

韞棠打量過這方小院:“你們三小姐呢?”

“三小姐在書房,大小姐這邊請。”

婆子熱絡地上前引路,說是書房,其實只是東廂房稍作修改而成。

門虛掩著,韞棠叩了叩門後方入內。

書房中,入目先是一方半人高的書架,書架前的桌案上三三兩兩堆著不少書目。

姜清棠埋首在書案間,待韞棠走近方才察覺。

“長姐。”她頗有些歉意地站起身,“是清棠失禮了。”

她讀書之時怕侍女在旁攪擾,連貼身服侍的采蘋無事都甚少能進書房。

“沒什麽,不必放在心上。”

“長姐請坐。”姜清棠飛快收拾了桌案,想看上去齊整些,又叫侍女備茶。

“無需麻煩,你也坐。”

沒有外人,自家姐妹之間無需在意虛禮。

“長姐尋我是有何事麽?”姜清棠坐回自己位上,開口問道。

“今日是四妹生辰,父親讓我來尋一尋你。”

“父親?”姜清棠看了看外間天色,天還亮著,離開宴少說有半個時辰。平常這個時辰,父親都未從戶部回來。

韞棠見她身上是一件半新的淺綠色襦裙,裙擺處繡了幾朵蓮花,發髻也是最簡單的雲髻,想來尚未作赴宴的裝扮。

父親催促,姜清棠有些不安:“父親他可有不悅?”

“時辰還早,你且放寬心。”

與其說是姜清棠遲至,倒不如說是父親到得早。

晚輩的生辰宴,祖母不會太早列席,早到也無用。

韞棠看父親未必是真心催促三妹,只是尋個借口將自己支出來而已。

“三妹先去更衣吧。”

“是,煩請長姐在此稍候。我即刻就去。”

案上書翻開一半,韞棠道:“我可以看看麽?”

“長姐請便。”

姜清棠自然沒有不答應的,對韞棠一禮後先回房中。

書是韞棠熟悉的宮廷禮制,大約是姜清棠翻看得久了,書頁已經翹起。書中勾畫圈點,標註得極為詳細,可見書主人之用心。

韞棠翻看過幾頁,從前準備女官筆考的光景在腦中浮現,竟生出幾分懷念來。

大靖女官采選歷來嚴苛,雖說十五歲以上的官家小姐皆能應考,但每代考上者寥寥無幾。考中的女官們,備考時誰不是厚厚幾疊書目在案上堆著。

韞棠記得及笄那年,她向家中提出要參與明年的女官考選。祖母起初並不讚許,不想讓她受這份煎熬。

“你這孩子,我們姜家又不指望得女官的好處。你與睿王的婚事陛下雖未賜婚,但已經八九不離十。祖母私心多留你兩年就該出嫁了,何必去吃苦。”

她深思熟慮許久,難得地沒有順祖母心意。安氏夾在中間不好說話,便持中不言。

倒是外祖母勸了幾句:“且讓璇兒去試試吧,也不一定就能選上。再者,若她真能在宮中為官學些本事,對將來入主睿王府大有益處。”

昔年的尚宮大人都如此說,祖母考慮再三姑且答應下來。

準備女官考選自是艱難,筆考的內容多而龐雜,又十分枯燥。十餘本書研讀下來已耗費數月,更遑論還要記誦。那一年她房中的燭火耗費尤其厲害,書山幾乎要將人淹沒。

真投身其間,才知曉為女官不易。

有時在天香居的雅間中,裴晗會陪著她溫書。他讀他的兵法謀略,她看她的禮儀宮規。

韞棠輕嘆口氣,裴晗替她磨墨,道:“筆考甚難,不如就讓樂平姑姑為你保舉。我去求她,有章老夫人過去的情意在,她必定願意出手相助。”

長公主出面作保,韞棠便可繞過筆考直接為官。

“不妥。”韞棠搖頭,“我想憑自己本事。”

“好。”他沒有多勸。

開弓沒有回頭箭,辛勞一年多時光,最後結局卻難料,格外讓人懸心。

她參與女官考選不算秘密,若是一朝落榜,指不定世家夫人小姐間會如何議論。

那會兒她年輕,說不在意人言是假的。

臨考前兩月,韞棠推了所有無關緊要的宴飲,幾乎閉門不出。

祖母怕她熬壞身體,相勸又怕耽誤了她。

最後還是裴晗拜訪姜府,給她遞了世家小姐們踏青的帖子。

湖邊春色宜人,韞棠無意欣賞,憂心忡忡。

若是這一次未考中,再要應考就該等到三年後。

雖說宮規並未將已婚婦人排除在女官之外,可女子成婚後要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哪裏還有自己的機會。

不似前朝士子,可以考上一年又一年。

況且在世俗眼中,男子考取功名是光耀門楣,一展鴻鵠之志。而換了女子,卻是為了一門好姻緣,為了日後打理家事,做好當家夫人。

“並非如此。”裴晗一直安靜聽她述說,他折下一枝柳條,“無論女官成與不成,不為別人,就為你自己。”

不是為了更好地做睿王妃,而只是為了做姜韞棠。

思及往事,韞棠的眸色暗下去。

從前只要是她所求的,裴晗都會盡力為她去做。就像他願意為了她去請樂平大長公主出面一樣。

而她不想要的,裴晗從不強求。

這麽多年的情意,真的不值得她開口問一問裴晗當年之事麽?

或許他與柳琦間種種,會有誤會。

“長姐。”

姜清棠換了一身鮮亮些的衣裳,已立於書房外。

“走吧。”韞棠將手中書歸回原處,與姜清棠一同離開。

采蘋關上書房門,與采桃一起跟在她們二人身後。

“後年春天才有女官考選,眼下何必這麽勞累。”

“笨鳥先飛,我想多用功些。畢竟失了這次機緣,就難有下一次了。”

她語氣認真,韞棠道:“若有什麽不懂之處,來問我便是。”

“當真麽,不會叨擾長姐?”姜清棠眼眸亮了起來,她在家中不受重視,女官考選全憑自己。

“不會。等陛下嘉會節後,休沐時我會常在府中。”

“多謝長姐。”姜清棠感激地福了福,知道韞棠從不失信於人。

到了錦雲軒外,安氏正在此等候。

“姑娘們來了,快進去吧。”

看出安氏有話要說,韞棠放慢兩步,靜聽下文。

“妙棠年歲尚小不懂事,還請大小姐莫與她計較。”安氏笑著賠禮道。

十三歲可不算小,韞棠輕描淡寫:“母親多慮了。”

人前人後,安氏都擺足了姿態。她早已是姜府名正言順的當家夫人,偶爾對韞棠還是保留舊日稱呼。

或許她沒有旁的意思,只是一個稱謂罷了。

“出了何事?”

姜老夫人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將一切盡收眼底。

“給母親請安。”

“祖母。”

安氏上前攙扶,換下了姜老夫人身邊嬤嬤的位置。

姜老夫人雖是問話,目光關切的卻是韞棠。

“回母親,大小姐難得回來,我與她說些閑話罷了。”

“是。”韞棠應下,沒有什麽可多說的。

待姜老夫人在主位上坐下,侍女們便預備傳菜。

姜妙棠生辰,本想著眾星捧月的她因著傍晚時的插曲,還有些不快。

長姐外祖家門第頗高,又有女官的身份,母親一再告訴她要多加謙讓。好在長姐不常在府中,二姐不爭不搶,家中姐妹事事都是以自己為先。

可長姐一回來,風頭直接就蓋過了她去,還以嫡長的身份訓斥自己。

姜妙棠不滿,就好比今日的生辰宴,長姐看似未著意裝扮,但發髻上簪的那枚蝶戲雙花嵌明珠的玲瓏簪子就已經壓過她整套頭面。

這樣的好東西,連母親妝匣中都沒有多少。

“好了,多吃些,這道菜是你最愛吃的。”

安氏讓侍女為姜妙棠布菜,柔聲哄著。

韞棠慣例坐在祖母身旁,姜妙棠如何想她自是不知。

她執了筷子,卻有些心不在焉。

細想當年與裴晗之事,最初是因為帝位紛爭而有了分歧。裴晗執意要卷入這場漩渦,二人爭執幾次不歡而散。現下想來,事情本沒有到不可調和的地步,但因為裴晗遠赴邊關,一擱置就是三年。後來裴晗繼位,他們二人身份懸殊,青梅竹馬的感情就這樣斷得徹底。

韞棠食不知味,舊事重提更添了些許悵惘。

用過膳,姜老夫人攜了韞棠提前離席。

月光灑在小徑上,一片靜謐。

“你那父親是個偏心眼的。”姜老夫人輕輕搖頭,“你在家若是受了什麽委屈,祖母總能替你做主。”

她心裏明鏡似的,姜尚書外放為官那些年,姜府是韞棠母親掌家撐起門庭。他不感激也便罷了,又帶著好幾房妾室回來,對自幼不長在他身邊的韞棠更是冷落。

“祖母多慮了。”韞棠安慰祖母,錦雲軒外之事怕還是傳到了祖母耳中。

“你啊。”姜老夫人自詡身子尚算硬朗,還能護著韞棠幾年。她欣慰的是韞棠已長成,早有主意自保,許多事情她只是不願計較。

思及此,又不得不提韞棠的婚姻大事。

就如親家母所言,這個孫女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唯獨感情一事實在混沌,總要有人推她一把才是。

等陛下壽誕後韞棠得了清閑,就該著手備起來了。

……

休沐期畢,宮中還是一樣的忙碌。

“外間在說什麽?”

午後太後娘娘要召見六位尚官,韞棠從晨起就在值房中準備,對宮中消息知道得慢了些。

采桃正要去打聽,林樂瀾方從外回來,聞言道:“回尚儀大人,說是今日早朝,陛下親自給淩驍淩將軍賜了婚。”

這是難得的喜事,且因是宮中指婚,尚官六局慣例也要為新人操持些事宜。

“哦?許的是哪家小姐?”裴晗為淩驍賜婚韞棠倒是不奇怪,只是比想象中來得快上許多。

“說是柳家,柳三小姐。”

“誰?”

“翰林院柳大學士,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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